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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如逆旅

来源:    日期:2017-12-08 23:36:09  点击:

一个朋友问我:“你为什么喜欢一个人去旅行?那以你自己的能力,能走多远?”

我想,是因为一个人更自由吧,其实不论能走多远,心总是一直飘在前面指路的。

我这么一个能折腾的人,喜好又多又杂,性格既不热情似火也不太冷漠,但要真能找到一个合得来的朋友,实在很难。如果和我同行的朋友与我的节奏不相和,是我要向他妥协还是他迁就我呢?一味地妥协和迁就最终导致的结果会不会是朋友越来越疏远呢?

旅行考验的不仅是一个人发现美的能力,还有体力,耐心,甚至是三观。我可以为了体验南北方的差异而去一所离家千里的学校读书。虽然仅仅是从一个北方小城市到一个南方小城市,但从平原一路走来,到临近时穿过绵延起伏的山,还是在心态上给了我十足的考验。大概是从前见识实在太少的缘故,我生平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这样多的山,这样天然纯粹的毫无人工开发痕迹的山。看着果真如书中所描绘的那般陡峭挺拔,直插云天,从山腰到山顶缭绕着云雾,苍茫云海间仿佛确有神仙在此居住的山,心低不由得升腾起一阵恐惧,一种渺小的生物见到庞然大物时生出的本能的恐惧。而山只是静默地立在那里,仿佛站成永恒,任凭多少年世事变迁也不能动他们分毫,人类短短数十载生命于它们而言仅仅只是一瞬,此时更能明白语文课上老师所讲的“人生无常,但终将殊途同归,唯有宇宙永恒”的道理。时间放纵如白驹过隙,我们在世间所经历的千千万万,对山而言算得上什么呢?旅行中所见的山,是我前十几年在平原所无法想象的。

独自旅行有相对更多的自由空间。我的行程全部由自己掌控,我可以不必考虑自己喜欢的事物同伴会不会也能接受,可以不必担心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对方会不会感到不耐烦,可以不必想自己长时间不说话对方会不会觉得尴尬,可以不必随时留意对方是否疲倦、是否安全。脑中所想的只有走好自己的路,看好每一处的风景,并希望有一天即使迷路也要淡定地走出“山重水复疑无路,柳暗花明又一村”的境界来。想来大多数人喜欢一个人旅行的原因,就在于它能够自由自在,随心所欲,真正实现了身体与灵魂的畅游。

一个人旅行总会有很多思考的时间,一个人总该多一点思考,才不会经常犯傻。但我在独处时也不全是在思考,而是放任思维信马由缰,想象出一个个脑洞大开的故事:比如邻座的大叔动作看起来很是迟缓,他会不会变成丧尸呢?然后脑补出一部中国版《釜山行》;对面的小情侣依偎在一起打着游戏,他们是如何相识再相爱的呢?这样一来,枯燥的旅途也就不显得太过乏味了。

然而一个人旅行也意味着要独自面对困难和一些出乎意料的事情。上个月的11号,我兴冲冲的坐上开往武汉的火车去参加一年一度的ACC漫展,那时我还刚刚进入大学不到一个月,零用钱充足,对从前所没体验过的新事物充满着十足的好奇心。再加上对动漫多少年来热情不减的爱,我对这个旅程充满着太多美好幻想。火车从起点站开往终点站,走走停停,车厢内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,等到列车终于颠簸着到达武汉到时候,我心中的热情已消去了大半,却又需要靠着自己手机导航费尽千辛万苦找到酒店。说来我这样的独自旅行也没什么好炫耀说自己独立能力强的,因为没了手机简直寸步难行。夜晚我坐在酒店窗户旁向下看,夜色中的炎灯火通明,街上依旧同白天一样人来人往、车如流水。在大城市的喧嚣中默默发呆是一件奇妙的事,连带着火车上一天的疲惫也渐渐消弭了。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,我便赶到会场门口排队检票,却只接到漫展取消的消息,门口已是一早贴好了退票处的指示语。周围和我一样起早排队的人已经开始骂起来,主办方在微博上留下几句道歉的只言片语便不了了之。心知再怎么抱怨也于事无补。我回头望见远方高楼错落起伏形成的地平线上渐渐涌来的曙光,只觉得遗憾,遗憾突然取消的漫展,遗憾此刻最相配的不该是清晨的曙光而该是傍晚的黄昏。然而我又想起我选择独自旅行本是想暂时忘记曾经有过的那些遗憾,可人生中总是不断有新的遗憾产生,人就是在一个接一个的遗憾中走完一生。

我也曾独自抱着包在车站的候车大厅枯坐大半日,看着一班班列车载满人从这里出发,去向我不知道的远方;也曾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周围大片的农田,阳光透过车窗射进来,仿佛曾穿过幽暗的岁月直射到这里,难怪阳光总是有着温暖人心的力量。

高中时读高晓松的那句“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,还有远方和田野”时,我很激动,总觉得人都应该摆脱现实的束缚去追逐心中独属于自己的远方,后来才明白若自己本来能力就有限,梦中之地再美好又能走多远。那时我们班的跑操口号是“凡心所向,素履所往,生如逆旅,一苇以航”,虽说作为跑操口号并不朗朗上口,却道出了文科班一群理想主义者对追梦的诠释,把人生比作旅行,开始前进就义无反顾。

这样的心情,一如多年前李白在诗中所说:“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,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。而浮生若梦,为欢几何?古人秉烛夜游,良有以也。况阳春召我以烟景,大块假我以文章。会桃花之芳园,序天伦之乐事。群季俊秀,皆为惠连;吾人咏歌,独惭康乐,幽赏未已,高谈转清。开琼筳以坐花,飞羽觞而醉月。不有佳咏,何伸雅怀?如诗不成,罚依金谷酒数。”(编辑 郑静静 责任编辑 翁玉英)